树英成长2017 | 去追一缕光
写在前面:
以为这篇文章有任何干货的人请放弃幻想,觉得这篇文章过于冗长的人请跳过全文。比起想要教导学弟学妹一些什么,这篇文章的目的仅仅是对我过去两年的申请路途进行一次再现和总结。我记得初中里开家长会,班主任请家长做分享,她之后私下里跟我妈妈说,没请你分享别介意,因为你和你家孩子都太不典型了。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这也是申请季教会我的道理,不过一个在美国念了四年高中的孩子一心却想回亚洲读大学,这大概真的不怎么典型吧。所以我的身上没有什么可借鉴之处,每个人也最终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那么,现在要写的是我的路。
不久前我加入了一个国际生申请香港学校的群聊,除夕夜茫然地刷着消息时看到有人说:“其实我已经有港大和科大的offer了,只是在等中大。”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指引着我在翻到这条消息以后关掉了界面,连上VPN,打开邮箱,然后我就看到了香港大学的邮件。
2017年1月27日13:31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Offer of Admission
Dear Ms. Gu,
Congratulations on your admission to the Bachelor of Arts program in 2017 and a very warm welcome to our community!
其实我当时根本没看到这么多,我的眼睛就盯住了两个字眼,“offer”和“congratulations”,接着我就从沙发上蹿到了客厅中央,像一个女疯子一样边哭边叫:“香港大学录取我了!”妈妈和外公外婆冲上来,我们四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使劲儿跳。
这一刻我真的真的等了太久。
Part 1
“所谓希望,就是在街角的某处,奔跑之中被一颗流弹击倒在地。”
——阿尔贝•加缪
1. 芝加哥
“学长,你还记得我吗?”
暑假essay班的时候老板邀请了季国臻学长来分享申请经验,结束以后我找到学长,笑嘻嘻地问他。
“有印象。”他回答。
“我靠,为什么学长你不记得我啊?!”旁边脑回路总是非同一般的一妹紧凑地嚎了一嗓子。
我继续笑嘻嘻:“因为我耽误过学长四个小时吃中饭。”
2015年12月圣诞假期间,妈妈驱车带着我跨越一千四百公里从我的学校所在地来到了风城芝加哥。芝加哥大学是我参观的第二所学校。
去之前老板给了我们许多在芝加哥附近念书的学姐学长的联系方式,于是到达芝加哥的第二天下午,热心的季国臻学长陪我们吃了一顿午饭。现在回想起来是很对不起学长的,彼时作为一个申请小白肯定问了很多很愚蠢的问题,还应该发表过很多很幼稚的看法,但是他依然耐心而又风趣地分享了他在芝加哥大学的经历,时不时还会扯到一些乱七八糟却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上。在这过程中我开心着,却又不开心着,这种真实而又矫情的状态自从11月份学校里发生过一些麻烦事以后就一直如影随形。如今时隔一年多,当时聊天的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楚,只知道那天风很大,玻璃窗外面摇摆不定地站着几棵秃顶的树,穿得鼓鼓囊囊的华人小孩被妈妈拖拽着去往未知的目的地。那幅图景就像我那时所望出去的未来,前程灰暗、一片模糊。
记得学长说我cynical,翻译成中文大概就是愤世嫉俗的意思。后来大姐也说过我,可是我那时候不信,觉得世界都是不对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现在想想,其实也就是中二病晚期而已。
不论如何,芝加哥大学我好像是喜欢的,至少那一次去参观的感觉是如此。哥特式的建筑,书虫的聚集地,不远处还有密歇根湖,巨浪滔天、惊涛拍岸,湖风卷着潮气呼啦啦拍到我的脸上。所以当我要开始申请夏校的时候,这似乎成为了理所应当的选择。
2. 背水一战
在圣诞假开始访校和后续申请夏校之前,我一直在准备标准化考试。因为十二月份的托福考试忘记听力加试,我选择中途放弃,所以直到新年的爆竹声响起都还没有任何托福成绩。又因为十二月份的SAT考试忘记带计算器,我的成绩相比较于十月份的第一次并没有很大提升,也就是说,就算是硬件条件我都还配不上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对于面临着SAT新老交替的我而言,一月份的考试就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关键战役。
回想起来刷题的日子确实是很难熬的。有时候我会抱怨,College board出卷跟高考也没什么两样,全都指望着学生当它肚子里的蛔虫;有时候我会猛地把书甩到地上,最后还是不得不很怂地捡起来擦干净继续奋斗;有时候我会因为背单词偷懒而跟妈妈吵架,结果巴朗三千五到考前都不能称得上是完全过关。
“再努力一次。”这是我对自己说过很多次的话。再努力一次,不然你会不甘心的。
背负着旧年里欠下的种种标化债务,2016年1月的我忙得像一颗陀螺:1月9日托福二战,1月23日SAT背水一战,1月24日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现在回忆起这些日期,我早已忘记在那个有些疯狂的月份终于到头的时候是否曾经有过一个瘫倒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的片刻,也许根本没有这样的片刻,也许这样的片刻有过很多。我所记得的只是在那些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能放弃的时刻里,我始终像一个身处黑暗中的人,在隧道里磕磕绊绊,不知道还要继续行走多久,也不知道这长久的困苦是因为隧道里本身黑暗,还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体察光明的能力。
3. 沉没在一池清秋
黑暗的主要源头是2015年11月初学校里发生的一件事,事件的前因和发展不在此赘述,而事件的结果对我影响非常之深远——它不仅让我对美国的政治氛围失望至极,更让我萌生出了无比强烈的想要逃离的愿望。香港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我的视线的。其实不仅是香港,还有新加坡、日本和加拿大,甚至是澳大利亚和英国,虽然后两者最终因为精力原因被迫放弃。
“离开这里。”我愤恨地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些字眼,一遍又一遍。我不仅要离开美国,我还要风风光光地离开美国。我要让我喜欢的校名出现在学校的录取榜单上,我要让它们成为一次反叛最耀眼的见证。我把那些纸挂在墙头,然而比起激励,它们更多时候只能让我感受到命运的无力,这种无力来自于滴答作响的时钟,提醒着我无论如何都还要再忍受两年。那段时间仿佛有一只巨大的钟罩将我死死扣在那个荒芜的山野里,我的心里始终沉重地悬着一大块铅,随着我的脚步发出叩咯叩咯的绝望回响。我甚至都没有发觉,其实某种程度上我已经接受了这个囚笼,并用抑郁的方式开始了一场自囚。
“为什么想要去香港呢?”
在十二月的那场会面中季国臻学长这样问我,而我只记得当时似乎回答得十分头头是道。尽管这些“道”之中的一部分依然为现在的我所笃信,但是他说的没错,那时候的我的确愤世嫉俗。我确实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表面上在意生计,实际上怀抱有许多理想主义情怀,又渴望通过理性达到平衡。人都是复杂的,所以我也是复杂的。其实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只是这个道理我是很久以后才明白的。
4. 芝加哥
我已经不记得是几月份拿到芝加哥大学的夏校offer的了。行文至此我忽然回想起在ED出结果以前我开始看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一部交织着记忆与时间抗争的交响曲。我想也许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交响曲,时间会带走那些不那么重要的细节,而令人惊讶的是偶尔时间的筛选与我们主观的筛选并不一致。就像在这件事上,时间认定这次夏校经历不重要,我却持相反意见。
我到最后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芝加哥大学,反正通过申请结果可以看出,不论我喜不喜欢它,它都不怎么喜欢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抑郁所以不喜欢芝加哥大学,还是因为不喜欢芝加哥大学而加重了我的抑郁,总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夏校期间我的灰暗达到了一个峰值。正如所有陷入情绪出不来的人一样,我整日思考人生的意义,弄得自己精疲力尽,且越发觉得任何事物都提不起我的兴趣。
但六月底的那次夏校经历又是美好的。我记得夏日密歇根湖的风已经不再凛冽,水波前赴后继地舔着我和朋友的脚趾,五十七街书店的最尽头有神探夏洛克专访和装帧精美的《远大前程》。我记得教授让我们到外面去,闭上眼睛感受空气里新割过的草地的芬芳和隆隆的起吊机的声音,用词句速写下匆匆而过的行人,再召我们回教室玩诡异清奇的故事接龙。那些场景仿佛一张张五彩缤纷的画卷,与我内心深处的灰暗底色构成了鲜明对比。我既享受,又害怕,既害怕,又珍惜。与此同时,我始终没能打开我周遭世界的大门,也始终没能触碰到光明。
Part 2
“迷失的就迷失了,相遇的还会再相遇。”
——村上春树
5. 转机
在我的视线许多次跨过密歇根湖的时候,我曾经以为我根本坚持不到申请季结束,但是在夏校的终点,芝加哥奥黑尔机场,我迎来了第一个转机。
抛开身边一起等飞机的一妹,我拿着手机,按照一个好朋友在微信上的指示进入机场洗手间观摩“会动的塑料坐垫”。虽然这听起来很滑稽,但是在她兴奋地告诉我奥黑尔机场的洗手间里有会动的塑料坐垫以前我们聊了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让我感觉到了自从六月初在学校分别以来她的变化。曾经我们是很像的人,纠结、沉郁、多思,可是她现在不一样了。她的身体里好像住进了一点点阳光,而我受到了鼓舞——如果她已经好起来了的话,我也一定能好起来的吧。
我像个神经病一样认真地站在抽水马桶前面,同时像个看见缥缈希望的癌症病人一样轻轻微笑了一下。
6. 最好的朋友
然而头两天坐在树英的Essay班教室里,我依然控制不住地感到绝望。就好像一个人命令你不要去想紫色的大象,这时候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紫色的大象(原句出自唐娜•塔特的长篇小说《金翅雀》。)。面对着申请季的发令枪,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停止消沉,最终只能越来越消沉。
2016年3月春假的时候大姐面试我,聊到最后她长叹一口气:“再长大一点就会好了。”后来申请季快要结束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比我想象的还要担心我。她曾经跟我妈妈表示过担忧,如果以我三月份的那个状态进入申请季,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我需要帮助,然后下一秒我就遇到了天使KK、Essay C班的Mentors和小伙伴们。第无数次感慨,我的运气真他妈太好了吧。
从来没见过KK,但是感觉她一直在我身边。第一次给她发邮件的时候很怕,不知道神秘的海外mentor会是什么样子,结果她给我回了超级长的信,里面有很多很可爱的表情,当时我心悄悄想,这哪是mentor,简直像大姐姐嘛。过了一段时间,发现KK不是大姐姐,而是天使,一百五十字的文章能还给我四页批注,明明建议我整个主题都换掉却还是耐心地帮我把原先那篇不成样子的文章一字一句修改过去,在邮件正文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启发和讨论我的long essay,终于完稿一篇的时候那无数个惊叹号看起来比我还开心。
她不仅帮我修改文书,更像一个好朋友那样始终陪伴着我。她给我看她家宠物狗的照片,告诉我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在阳台上工作,跟我商量给她养的蝴蝶起什么名字比较好,还说要教我怎么玩Dungeons & Dragons。我也会在邮件里告诉她我的生活,那些跟身边同学不能讲的、那些压力和那些八卦,无论我说什么,她永远会是最热心的听众和最及时的军师。和她互发邮件瞎聊八聊真的是我努力写文书的一大动力——不好意思多占用她的时间,但是又很想知道她下一次会回复什么好玩的事情,所以只能赶快写文书,写好了才能发给她,然后等回信。那种半夜里困乏的时候知道地球另一面有一个人在陪我的感觉很好,我发自心底地感到感激。
在遇到KK之前,暑假里Essay班的mentors可谓是把我领进门的师傅。第一堂课,Alex反复强调:“别问我NYU 怎么样,我不在NYU Shanghai读书!”然后他话锋一转,配上他特有的阳光大男孩式微笑:“不过……欢迎申请范德堡~”每次跟Alex讲话都要抬着头,因为他实在是太高了……但是他也真的很可爱。那些我以为不会通过的奇怪主题都被他一路亮绿灯,那些我写下来感觉平平的文章他总能告诉我到底还缺什么。他很认真地听我讲我的中文名字,很敬业地帮我brainstorm,很真诚地说“Betty真棒”。他就像一团火苗,明亮却不灼人,带领着我一路高歌前进。
如果说Alex是火苗,那么Sarah绝对是一柄藏着豆腐心的利剑。表面上,一丝不苟的时候她能把人吓尿,但是实际上,她会在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轻轻拍拍我。不论是暑假里帮我修改long essay还是后来帮我做模拟面试,她都尽心尽力。我很感激她的用心,也特别希望她能天天开心、事事顺利。
胡悦萩学姐、王悦学姐和张航玮学长则是Essay班的助教。其实这个配置像一个家庭——一个慈母,一个严父,还有一个大哥哥,目的都是拽着我们写出更好的文章。胡悦萩学姐细声细语,王悦学姐雷厉风行,张航玮学长……不走寻常路。他们费尽心思、有求必应,哪怕在结课以后的日子里也依然陪伴着我。王悦学姐曾经在我倦怠期的时候耐心地鼓励我,张航玮学长曾经在我颓废期的时候简洁明了地骂我,所有这些一点一滴积累起来都真真切切地帮助我走完了申请季,我非常感谢他们。同时,我也很感谢在树英认识的小伙伴们。
第一次对“hanwen”这个名字产生印象是在王悦学姐说我的Why major还差一些感觉的时候。(那时候我在心里悄悄以为她是男孩子,有点尴尬。不过很多人看我的名字也以为我是男孩子,这大概是我俩的另一种缘分吧。)“看起来还不够专业……比如我觉得hanwen的感觉就很好,你可以看看她的。”学姐一边说着一边三下两下从电脑里调出hanwen的文章,下一秒我就被巧妙的句法、精准的用词和云里雾里的专有名词给震惊了。定睛一看,这个人申请生物专业,我作为一个文科生立刻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和hanwen的缘分一言难尽。曾经我最想进的高中就是她的学校,曾经直接影响我出国决定的女生是她在学校里的大姐,我和她妈妈的生日是同一天,她名字的拼音和那个催促我去机场洗手间看抽水马桶的朋友一模一样。就好像我们命中注定总要相遇,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为了写这篇树英成长,我把所有和hanwen的聊天记录全都翻了一遍。其实不用翻我也记得是谁在无数个文书写不下去的夜晚陪我幻想着未来的无限可能,是谁在星期日的清晨和我讨论思路直到日上三竿,又是谁总是领先我一步替我从乱麻般的思路中凝练出我自己都想不透的道理。我不想说我和hanwen很像,因为hanwen比我优秀太多。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能变成hanwen那样该多好呀,如果能变得像她那样豁达、通透、幽默而又坚韧,如果能够像她那样直面自己的优点与弱点、身处于迷雾中也永远不放弃找寻一个方向,那该有多好呀。
而就是这样一个hanwen,整个申请季以来曾经坚定不移地告诉过我不下二十次我很优秀。在那些我自己都对自己充满了失望与怀疑的时候,hanwen变着法子地让我对自己重新拾起信心。快要出ED结果的时候我在朋友圈矫情地思考人生:“谁能来帮我解个迷,申请者那么多,为什么一定是我?”hanwen几乎是秒回了一句:“因为你很优秀。”
现在经历过申请季风雨的我尤其想对hanwen说一声感谢——如果说我确实有什么闪光点的话,那让它们发光的功劳也应该归入hanwen始终如一的支持和鼓励。hanwen一直是我的榜样,也一直无私地作为我的后盾,能够遇到她实在是我将始终感激的幸运。所以我一直认为,我能去香港大学实数幸运,而宾夕法尼亚大学对于她而言就是最匹配的学校。
树英Essay班的神奇之处就是让一群性格迥异的人相遇、碰撞,且碰撞出的友谊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褪色。比如Essay班结课以后我跟Stella少有联系,可是ED出结果前夕我们依然像老朋友一样互相鼓励。Stella这个人在我心里是超神的存在,选课、活动、文书,每一样都让我望尘莫及。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马不停蹄的人,在我为了即将到来的ED结果心烦意乱的时候特地陪我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进简直没天理”。其实我能看出来她也很焦虑,甚至一度聊到红了眼眶,可是Stella最大的超神之处就是极强的自制力和意志力。她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什么是含泪而笑,什么是绝地反击,什么是永不言败。她是我申请季中另一仰视的存在,让我在颓废的时候记得总有人比我优秀还比我努力。
虽然Joseph总是嘲笑我的大白牙,他仍然是好朋友,大概因为我也总是嘲笑他像韩国人吧。第一次对他刮目相看是在Essay班,我愣是没看出来他当年是八升九的美高学生——他成熟的思想就像一块玻璃,让彼时身处于一片漆黑之中的我看见了外面的星火,同时也让我看见了这一边的自己狼狈不堪的反光。他同样是我的榜样。后来我们互相修改文章、在递交申请前最后一遍复查材料,如果说hanwen和Stella对于我的影响是惊天动地的,那么Joseph的影响则更加春风化雨,在那些一起努力一起吐槽和互相嘲笑的日子里给予我力量。真心祝愿他能有丰收,各种意义上(咳咳)。
豆豆是Essay班的萌值担当,没有之一。但是萌不代表蠢,与她相处的时光使我慢慢试图用像她那样如孩童般清澈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在我看来,她不是没有理解世界复杂性的能力,而是她更愿意相信世界是美好的,也是她的这种愿景和善于发现美的眼光在Essay班及以后的时间里帮助我慢慢打开了心上的一扇窗。在那些一起哭一起笑的日子里,我好像逐渐找到了能帮我抵御黑暗的东西,那种肆无忌惮的开怀、那种无所畏惧的朴实、那种不遗余力的探索。
7. 再见
在讲述去年暑假里最后一个彻底改变我申请乃至人生轨迹的事件之前,我必须先感谢我妈妈。千言万语汇集在心,这一声感谢竟不知从何讲起。感谢她至始至终无条件支持我去香港,感谢她在美国长久以来的陪伴,感谢她从我小时候起就尽力给我撑起一片天,感谢她用半辈子阅历教会我什么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感谢她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传递给我正确的三观,感谢她尊重并鼓励我的兴趣与尝试,感谢她喜悦我的喜悦、难过我的难过,感谢她十月怀胎赐予我生命。
这个家没有她就不叫家,我没有她就不是我。
去年暑假里,尤其要感谢她在我最绝望最迷茫的时候把我引向了我最信任的朋友们——我记得清楚,那时候她对我说:“我已经推不动你了,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推向那些朋友,也许同龄人的开导比我讲再多都有用。”她说得对,也不对,因为她之前劝慰我的过程就像是在凿一口井,她已经凿了大半,而我的朋友们加上了最后几凿子,井里才终于冒出了清泉。是他们的合力造就了现在的我,少任何一个都不行。
和Essay班的Mentors及小伙伴们讨论过无数次人生以后,我的状态明显好转,而那最后的一凿子则来自于我在国内上学时的高中同学。2016年8月1日,在与他见面之后,我写下了下面这篇日记:
“昨天见到同学,聊了好久好久的人生,聊社会、聊自身、聊困境、聊过去、聊未来、聊梦想,说了好多好多话,这些话在我心里满满发酵,最终水汽蒙上我的双眼。
“他说,你不要自暴自弃,我可以在你身上看到很多很多种可能性,我可以看见你进布朗,也可以看见你进中大,我可以看见你学任何专业都会无比优秀,我可以看见任何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每一种都会铺展开来成为精彩的人生。他说,你是那种让我不会担心你将要如何的人。他说,我希望我跟你说的话能像写在记事本上的字一样,鼓励你们,同时也会在未来某一天我消沉的时候鼓励自己。他说,明年这个时候你会进好大学,我们都会站在很高的起点上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是哽咽着写下这篇东西的。其实一直以来妈妈就跟我说要自信,真正进入申请季以来连同她在内的很多人都跟我说他们相信我,并且他们希望我也能相信自己。当这些点点滴滴仿佛证词一般的鼓励不断累加,我终于听到了心里面有什么东西逐渐改变的声音,就好像一大块阻隔我与世界的玻璃被敲碎,或者更贴切一点,就好像一大块西伯利亚坚冰在日照之下融化成一片温暖的大西洋。就算我不相信自己,我也应该相信他们,而他们都让我相信自己,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自己。
“芝加哥大学夏校的教授说,你做一件事情,不是因为你不得不做这件事,而是因为你想做这件事。我必须正视,过去的我并不是不得不消沉,而是自己想要消沉。但是现在我不想,不再想了。我想要开心,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我会成为更好的人,我也会变得很开心。
“一直以来,束缚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现在我要向过去的自己说再见,同时我也要去迎接属于我的无限可能了。”
如果说申请季有什么关键词的话,对于行至此处的我而言应该是“勇气”、“自信”和“选择”。我终于意识到了我有选择,也是这个觉悟让我重新找回了勇气与自信。更重要的是,我终于看见了隧道尽头的光,我会竭尽全力地向光源伸出双手,哪怕徒劳,哪怕虚幻,不试试怎么知道。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战胜了自己,那么其他的也就没有那么难战胜了吧。
8. 盛夏
不久之后,我开启了树英之夏的旅程。具体行程在我的脑海里早已模糊,只记得一座座校园各有千秋,只记得波士顿的闲适、纽约的繁华、费城的厚重和洛杉矶的无畏,只记得每一天都在发现新的风景、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大姐虽然因为怀着哪吒而没跟我们一起,心却始终牵挂着我们。在行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她问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美国也挺好的?”当时看着这条微信我就笑了。这个国度年轻气盛,却也正是敢想敢做的年纪。
最后一站在USC,老板请来招生官本人Megan大神给我们做讲座。整个过程充满了启发、感动和欢声笑语,我不记得她具体的言语,只记得在讲座最后我几乎要流泪。她是懂我们的,她也是高于我们的。她说一定要好好写PS,其意义不在于给招生官看,而在于这是你送给自己最好的成人礼物。现在回看这些话,我知道她是对的,申请季本来就是一次看清自己本心和成为更好的人的机会,我非常庆幸经历这一切。所以在此同样要真诚地感谢我爸爸,是他的财力支持让这一切成为可能,让我得以见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也是他独特的矛盾与爱让我在黑暗中黑暗、在光明中光明,让我更加明白这一切的意义。
树英之夏期间也认识了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很有意思的是,一开始由于我大脑掉线,差点跟赵小丫闹掰。不过后来相互理解的我们一起在加州公路上听《加州公路》,一起在那些夜晚聊人生,也一起在每一座城市留下自己的足迹。她给我讲逻辑,带我听德彪西,她就像另一个我,只不过是一个比我高段位的我。后来我拿了defer王炸,她跟我一起吐槽;再后来我拿了offer,她衷心地祝贺我。我感谢有她相伴的时光,也希望她能有最好的收获。
颖杰和璐璐也是树英之夏的另一亮点。知道颖杰也要去的时候我很高兴,虽然算起来跟她讲过的话不太多,但是她总是能像哆唻A梦一样变出任何跟活动有关的资源、在我迷茫的时候细声细语地跟我讲道理、用很可爱的表情温暖我的一整天。璐璐也特别可爱,萌妹子的外表下住着一颗女汉子的心。她们支持我去亚洲上学,陪我一起畅想香港的美食、日本的代购和新加坡的气候。她们就像两盏小灯塔,散发出的大能量让我的申请季更亮了一点。
Part 3
“从前,我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过,唯独对于没做过的事,总是后悔莫及。”
——中岛敦
9. 巡礼之年
记得在Cooper Union参观的时候,那里的招生官很残酷地说:“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们讲十一年级最难?其实他们是骗你们的,十二年级才最难。”现在想想,十二年级的确很难,但是十二年级也很充实。
我有一本专门记录申请过程的本子,分为四个部分,每日任务、思路、文章修改进度和后续材料跟进。虽然我申请了五个国家及地区的二十六所学校,但是比起身边那些天天通宵达旦的同学们,我大概真的算不上用功。每天中午和晚饭各一杯咖啡,凌晨一点半或两点半睡觉,学校课业、四十三篇文书、很多很多封邮件和很多很多次会议,九月份到十二月份也就这样过来了。
因为心态已经在暑假里调整完毕,十二年级一开学的我反而很有活力。并不是没有窝火的时刻(比如港大几次把我气得吐血),而是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子精神气在推动着我勇往直前。那段时间也是我拖延症彻底治愈的半年,基本上每天都能执行“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日子过得痛并快乐着。
当然,这其中也曾有自我怀疑和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宿舍的窗外是一盏壁灯,远处还有一座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在那些灵感枯竭的夜晚我就会盯着灯光,然后要么继续奋斗,要么盖被睡觉。新英格兰的冬天很长,从十一月开始大雪就覆盖了整个校园,举目四望一片苍茫。天空时常是阴沉沉的,屋外不是有雪花在悄然飘落就是有滴滴答答化雪的声音。入冬时我曾经担心日照时间变短和持续降雪会让我重新回到那种压抑的状态,还好最后没有。暑假里大家的温暖已经种在了我心里,哪怕气候再糟糕,我也依然能记起那些有光的日子。
我一共只见过大姐三面,她却一直在我身边。
2016年3月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聊天聊到最后,我觉得她可能宁愿我嚎啕大哭而不是默默散发阴鸷。大姐甚至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不把状态调整好了再来面试呢。任性地我浪费了大姐一个宝贵的下午,却依然在原地打转。就如老板所说,那时候的我看似想了很多,其实只是在拒绝思考。
Essay班结课之后不久是我第二次见到大姐,她正在与其他家长聊天。隔着玻璃窗,她冲我笑,我也冲她笑,然后我挥了挥手,下楼离开上海。我猜想她应该是能从我的笑里看出改变的。我变了,她却没变,一直都笑得那么甜。
树英之夏的时候大姐打来电话,那时我第三次见到她。隔着屏幕我告诉她Bryn Mawr College的招生官有多么睿智,告诉她一路走来我好像不再讨厌美国,告诉她我的朋友们怎么把我生拉硬拽出泥沼,告诉她我现在怎么想又怎么打算。她帮我brainstorm long essay,启发我各种活动的背后可以有怎样的意义,让我的思路又豁然开朗许多。
十一月份,香港中文大学的文书全靠大姐、hanwen和我自己学校的一个学姐帮忙修改。虽然近年来香港的大学由三年制改为四年制,但其他方面依然与英国风格相近。面对一篇要求结合兴趣、活动、why major和why school的文章,我一无头绪。好在有学姐和hanwen帮我一遍遍修改,好在有大姐不厌其烦地给我提建议,我才能最终不留遗憾。
大姐是福星一般的存在,无论身处于申请季的哪个角落,只要抬头,她总是在。感谢大姐的指引,真的好希望大姐的宝宝像大姐一样温暖而充满力量。
这段时间帮我的人还有不少。自从九月份起,我的日常就变成了“璐璐这个怎么办呀官网没说”、“璐璐那个怎么办呀我查不到”、“璐璐这是什么傻逼学校啊嘤嘤嘤”。对于前两个问题,璐璐永远秒回出完美的答案,而对于后一个问题,璐璐永远跟我站在统一战线吐槽学校。老板说我是树英这一届申请了最多学校的,而这个“之最”的背后就站着伟大的璐璐,她认认真真地帮我检查每一个申请系统,也源源不断地给我提供精神支持。真心感谢璐璐,谁叫她“阿姨”我跟谁急(哈哈)。
树英的其他老师也一直在帮我。凯音耐心地帮我改了很多次resume,还给我讲解英国学校,所以最终放弃那边的申请感觉很对不起她……元元和楚爽会提醒很多重要事项和时间节点,当然还有essay连环call,还好暂时解决拖延症的我在这方面并没有让她们过于操心。她们就像一支军队的后勤部队,记录和监督着我们的状态,在我们行进缓慢的时候推一推我们。没有她们,我的申请季同样不完整,感谢她们的付出。
香港大学的文章就是Daniel改出来的。他当时给我搜了英国申请系统UCAS的文书写作指导,帮我把文章逻辑理得非常清楚,可以说是在他理想主义者的高尚情怀之下我才有了今天。非美国的大学几乎都交给了他,很感谢他没有放弃我,也很感谢他的倾听与帮助。
九月份以后我还认识了侯怡雯,一个脑洞大如天的可爱妹纸。作为申请加拿大和香港的战友,我们相互搀扶着在这条少有人走的路上蹒跚前行。每当我被港大或中大气出内伤的时候,她总能用冷笑话治愈我。如果我是18er,peer ambassador一定会选她。感谢她的陪伴和鼓励,希望能一起去香港,不过还是希望她去更好的地方(笑)。
10. 步履不停
从十二月份开始,生活中不再只有一往直前的奋斗。12月1日,我了解到有人已经拿到了香港中文大学的录取,由此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因为申请中大时用的是私人邮箱,每来一个邮件提示我都会很紧张,结果一打开总是广告邮件。可即使每次都会失望,下一次依然控制不住期待。在希望与焦虑混杂的状态下,继续心无旁骛地学习很难。
如果说香港方面的等待是一刀刀细细割肉的凌迟,那么ED结果则是一枚干脆利落的原子弹。12月14日,我收到布朗大学的defer。身边好朋友被各种学校defer或翠菊的不少,那段时间大家的关系很微妙,拿到offer的不敢张扬,没拿到的闷闷不乐,本来同舟共济的革命战友之间像是忽然有了隔阂。
好在有树英这个港湾,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充满感动与感激。老板把我拉进了“最温暖的群”,一进群,欢迎我的就是满屏的“RD逆天”,让我瞬间破涕为笑。
管总和蛋蛋帮了我很多。管总私戳我,跟我说没关系,遇到这种事大家都会难过,有人一起走一段会好受一些。管总安慰我说后面会有更好的,RD是属于我们的。管总说我很优秀,不要担心。蛋蛋每次都会在我发牢骚的朋友圈下面认真回复“加油”,总是会在群里用表情包振奋士气,一直不断地告诉我肯定会有好结果。说实话,申请季一步步走来,我总是心怀惶恐,因为那些比我优秀太多的人竟然会认为我有长处,他们的善意足以证明他们在实力之上拥有最美好的灵魂。
ED结果之后,努力维持学习态度的同时收defer的步伐也没歇着——12月19日芝加哥大学defer。从12月14日收到布朗的结果以后我好不容易才在妈妈和小伙伴们的帮助下恢复过来,然后芝加哥大学的结果就来了一记神补刀。我记得我趴在桌上使劲哭,撕心裂肺地喊着“香港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我申请了那么多学校,我等了那么久,我期待了那么多次,我只要一个有分量的offer,怎么就那么难。
11. LA LA LAND
哭也哭过了,冷静下来想想,至少ED不录其实不是坏事。树英之夏的时候去参观加州,我很喜欢UCLA,USC也非常漂亮(这句是真心实意的赞美,并不是为了讨好老板),ED不录取是在开放更多可能性。
1月7日我和好朋友去看了《爱乐之城》,一部在最后二十分钟让人泪奔的电影。
…… ……
Here’s to the ones who dream,
Foolish as they may seem.
Here’s to the hearts that ache.
Here’s to the mess we make.
She told me
A bit of madness is key
To give us new colors to see.
Who knows where it will lead us,
And that’s why they need us.
…… ……
听着这首女主角在加州经历千难万险几乎要放弃演员梦时唱的曲子,所有我贴在墙上的励志字条、窗外的明灯、刷过的题、写过的文章、吵过的架、流过的泪、聊过的人生、得到过的鼓励、录取信和defer信里的一字一句,所有这一切全都浮现在我眼前。我从心底明白了,offer只是结果,而这个过程里摸索的、收获的和成长的是没有任何一所学校可以拿走并用条条框框评判的。我已经成为了更好的自己,仅仅是这一点就值得始终感恩。我的梦也许对于在美国读高中的中国学生而言是小众甚至无法理解的,但是那又怎样,我尽了全力,问心无愧。
时光往回拨到暑假,我清楚地记得我决定向老板坦白想要申请亚洲学校的时候。老板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把我单独带到办公室听我说,刚刚和爸爸就这件事大吵一架的我本以为在老板这里也会遇到阻力,没想到老板很自然地点点头,说好啊,那你申呗,台大也很好,你要不要看看?英国呢,要不也试试吧?反正文章到时候一起交给mentor改就是了。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得到了支持,因为在找老板谈之前,我颇为悲观地想,树英毕竟是做美国申请的,我的梦想大概不能算是梦想吧。可是老板好像比我还认可我的一切古怪想法,这是我最为感激的地方之一。
十二月接近中旬的时候我曾经发过一篇weekly report,大概就是很焦虑很想好好学习但是又很没有动力之类的,再次感叹我的申请季真是充满了各种矫情,可是老板立马就在微信上给我带来了人文关怀。这次他的金句除了“爱你哦”之外还多了“跟有些人讲要靠自己,结果发现人家也的确不用靠自己”。老板说,你看看,你要写树英成长,你要帮妈妈改parents,你哪有时间抑郁,暑假给我好好谈恋爱(虽然最后一项我觉得很悬)。老板说,请你不要抑郁,其实我也是个负能量超多的人,但是想想,生活嘛,期待见到更多负能量的东西也是人生一大幸事。老板说,当然啦,也会遇到像我这样貌美如花的老师,也是低谷中的高潮吧。在这里特别想说一句,老板啊,你仅仅用貌美如花形容自己,是不是太谦虚了?老板不仅玉树临风,还救死扶伤呢好吗。如果树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那么老板就拥有哈尔的外表和卡尔西法的内心。他维持着这座城堡的整体性,也推动着这座城堡里的每一个人走向更远的地方。
树英确实很难定义,不知道它到底是把学生们送进他们的LA LA LAND,还是它本身就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幻想乡。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找不出一个比它更好的地方来陪我走这条路。树英是家,这话不错。
12. 长风破浪会有时
学校的学制很奇怪,第一学期在一月底才结束,放几天短假就又是第二学期。短假期间正好是春节,于是我翘了第二学期的第一周课,任性地给自己凑出一个足够飞回国过年的假期。
回到祖国怀抱的第一天早晨我就拿到了第四封defer,一个直接把我炸懵的王炸。如果说第一封布朗的defer是因为比不过有connection的美国人、第二封东北的defer是因为overqualify、第三封芝大的defer是因为校方第一年启用ED所以今年EA申请者几乎全军覆没,那么第四封UVA的defer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什么看似合理的理由了。随后的几天里我的眼睛像两只桃子一样肿,又跟始终不支持我去亚洲读书的爸爸就学费问题大吵一架,哪怕抱定过年期间对申请事宜不闻不问的决心也没有办法挡住决堤的泪水从早淌到晚。USC出奖学金结果的那天早上我喃喃自语:“你要知道你是真的很差。”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是真的很差。
下午,在我已经完全相信这句话的时候,我刷开了港大的录取。那个瞬间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狂喜一个小时以后我才逐渐意识到,我有学上了,我的学费有希望了,我能做家教赚零用了,我以后都能回家过年了,我再也不用忍受美国那差强人意的伙食和自以为是的政治了。谢布朗不录之恩,love letter我就不给您写了,您爱录谁录谁去吧。现在回过头来自我检讨一下,我承认我的思想觉悟很低,不过我的思想觉悟大概一直就很低,毕竟最初申请港大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就是它一年两万刀都不到的学费。昨天我跟我妈开玩笑说,我跟港大就是金钱关系。我妈也从来不走寻常路,秒回道,能够有这样纯粹的金钱关系实属难得。李佩育说过,你看汇率,港大看成绩。是呀,所以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我和港大还挺配的。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手抄了一份李白的《行路难•其一》,自从九月份申请季正式开始以来就一直贴在我书桌前面的墙上。那时我特意留下最后一句不写,现在终于补全了。“长风破浪会有时”是那个在机场鼓动我去观摩马桶的朋友送给我的祝福,陪伴了我整个申请季。
一万多字,废话不少,不求所有人读完全文,念叨这许多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我一直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给家人朋友添了很多麻烦,现在终于有点觉悟还不高,只不过觉得不能为了自己的诗和远方而让父母在眼前苟且。申请季思考了很多人生,也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不太久,还未能尽到一个成年人的责任,诚惶诚恐,非常惭愧。
当下的心情可谓平静,却也仍然迷茫。普林斯顿大学的面试官说,现在不要急着读书,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想想你到底在意什么、想变成怎样的人,然后用一个好看的本子记下来,多做这样的练习,一生受用。原本我还算是清楚我的人生目标大致是什么,进入申请季以后越发清晰的同时也越发混沌,似乎什么都能做,又似乎什么都不能做。写了一篇这样长的树英成长,但愿能够对过去作结,以便更好地走向未来。
然而哪怕其他的事情再不明了,有一件事确实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一路上我需要感恩的人实在太多。申请季就像是一出舞台剧,我在上台之前几次三番打退堂鼓,背不出台词、画不了妆面、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就恐惧。可是后来灯光亮起来了,幕后的服化道告诉我怎么演都不算糟糕、身边的其他演员告诉我他们会陪我一起走、底下的观众自发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没有他们,我不会是今天的我。感谢所有过去的时光、欢笑与泪水,这将会是我继续追逐未来光芒的动力。
写在最后:
hanwen说:“你对着你所不认同的世界露出獠牙,只是你的獠牙伤害到了你自己罢了。”
其实我说我战胜了自己是不太准确的,hanwen这句话帮我补全了——其实我不是战胜了自己,而是与自己、与世界和解了。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长大就是变得心怀温柔。那么可以说申请季遇到的大家都是心怀温柔的。
hanwen又说:“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在黑暗中的,然而那个黑暗中却始终有着光明。因为那个光明就是你啊。……在我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和优秀之处时,你却能从我复杂的一团云雾中看到我的闪光处。同样的,在你看不清你自己到底有多优秀时,我却早已超级看好你。”
她说我是光,我认为她才是光,那么也许我们这些同路人其实都是小小的光源吧。只不过我们看不清自己的光,却能从别人那里汲取力量,相互取暖,这也是申请季的意义之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