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英成长2019 · 研究生 | 中年申请留学记,May the Freedom be with You

 In Student Reflections

中年申请留学记,May the Freedom be with You

答应DTR写这篇树英成长三月有余,迟迟未落笔不知从何说起,想说的东西太多,又担心自己因为倚老卖老大谈人生而面目可憎——我是树英有史以来年龄最大的申请者,比大多数树英本科申请者们大了一轮还不止。我也是树英有史以来第一位既做过毕业典礼演讲嘉宾,又成为树英校友的人。三年前,在熙熙攘攘的树英毕业典礼上,站在台上说的第一句话是,“终于老到了可以和各位谈谈人生的年纪”。那天现场的音效并不好,以至于怀疑到底有多少人听到了我所说的东西,但所言说的种种仿佛是为未来埋下一个伏笔,那次我谈论的是“自由”。

自从五月底收到UCL精神分析发展心理学硕士项目的offer,开始陆续告知周围人自己即将赴伦敦留学一年,许多次被问起“为什么?”也许大家好奇的是,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女性在35岁的年纪放下家庭与事业,去异国他乡开启一段新的旅程。我有一个相知相伴的爱人,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一份稳定上升的事业。在许多人的观念中,35岁重返校园异乡留学,若没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切实动机,似乎并不是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选择,“毕业后你的收入会明显上升吗?”“你是想要移民吗?”“是不是觉得家庭责任太重想出去透口气?”对于上述问题,我很清楚答案都是“不”。真正的理由听起来反而是最虚幻的:“因为这是我想要的。”——这难道不是一个最直接有力的理由吗?

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我走的是大器晚成路线,尽管从小到大长着一张好学生的脸,因为在社会大学里表现还不错也经常让人真的以为我读书很好,但现实是,活到现在的大部分岁月里,我并没有真的爱上过学习本身,和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在不同阶段为了不同的结果而努力着,而已。更多时候内心真实的念头会想要远离学习,“等达成了***目标,我再也不要看这些书了。”会把学习本身当成一个目标去追求,一种方式去生活,这个体验在32岁前并没有真的存在过。

过去五年,因着内心的热情翻译出版了超过一百万字的婴幼儿发展心理学书籍,某次和自己的心理治疗师聊起翻译过程中的困顿与孤独,对方回应说:“的确很辛苦艰难,但似乎这个过程中你也在享受某种自由。”这句话在当下点醒了我,突然意识到学习与创作已经成为了我人生中最自由的事情,相比养育孩子与打拼事业,纯粹的学习与创作承载了生命中天马行空的那部分。我在大学本科学的是国际经济法专业,毕业后还从事过媒体影视行业的工作,后来兜兜转转成为了心理咨询师,看似跨度极大的变化背后不变的是我对于“人”本身的好奇。

在心理咨询行业耕耘了10年,在咨询室里倾听了许多人生成长故事之后,我开始有一种强烈的创作欲望,这种欲望的一部分已经体现在了自己各种各样的公开演讲活动中,以口头表达的方式呈现出来,但还有一部分是处于休眠状态的:我想要做扎根于中国文化背景下的婴幼儿心理发展研究,我想要书写中国女性特有的心理成长史,我想让中国临床心理学工作者的经验与声音出现在国际舞台上。

在旁人的眼里也许我的心理咨询事业发展极其顺利且前途光明,但自己能越发清晰意识到的是,若想实现更远大目标,我有显著的短板:在过去十年的临床受训经历中缺乏正统的学术研究与写作训练,这部分限制了我在学术交流层面的表达能力与话语权。UCL进入视野不仅因为其本身是全世界排名前十的研究型大学(去年TIMES榜单排名第8),更因为在心理学研究领域,它高度融合了精神分析的哲学艺术与脑神经科学的实证研究,提供了“脚踏实地,仰望星空”的可能性。前年我曾在UCL作为中国的唯一一个参会者出席了神经精神分析大会,后来又把这个前沿学科带来了中国,种子从那刻已经种下了。我所申请的专业还有一个合作方是伦敦的安娜弗洛伊德中心,这所英国皇室直属的心理研究中心在儿童心理创伤治疗领域具有极佳口碑,且致力于将各种儿童青少年临床心理研究的成果应用于心理咨询室以外的地方,让更多孩子和父母们能用各种方式获益于心智化的养育模式。学校和中心的这些强项都和我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可以说是人生走到这里顺其自然的选择。

无论有多么坚强的家庭后盾支持着,做出开始申请的决定也并非一蹴而就,如何结束自己手头进行多年的临床个案,如何安顿好家中各项事宜,如何在举目无亲的他乡建立起新生活,这些问题都会涌入意识中。最终促成我开始申请的是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件是去年的中元节夜晚,我和一个毕业于UCL心理系的妹子在颐和园附近的一个小池塘边聊天到了下半夜,回忆起来那是一次非常特别的对谈,结束后突然就有了一个念头,觉得如果哪天能和这个妹子成为校友,也不失为是桩美妙的事情。另一件事情是,去年重温了《末代皇帝》这部电影,突然对于“出离”这个议题有了很深的链接,感觉自己也许要冲破一些东西去寻找些什么,去伦敦似乎就是在那刻下定了决心。

这里就是树英与DTR开始登场的地方了。一直到写完自己的第一稿申请Essay,心里想的都是:尽力去做,能申请上就去,申请不上就不去,到了这个人生阶段,没有非怎样不可的选项。不过DTR似乎没有我那么佛系,表达了多次说,“严艺家,你一定要申请上UCL去伦敦读书哦!”在把自己的Essay发出去前,我以为只是需要简单让树英的文书专家们Polish一下用词修正一下语法就行,没想到大姐和DTR给我泼了第一盆有意义的冷水:作为从未钻研过任何申请攻略的小白,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写的第一稿Essay如果用来申请美国本科生甚至研究生项目是可行的,因为里面充满了各种个人主义色彩的奋斗故事,但这样的文书无法打动英国学校,尤其是只认学术不认故事的英国研究生院。尽管有点沮丧,但又觉得似乎这已经是学习的开始,学习用一套学术体系的语言去表达“我是谁”。

改完第二稿交上去后,很快又收到了第二盆有意义的冷水:远在英国毕业于剑桥大学的大神mentor Josh把我3页A4纸的Essay改了不下300个地方,问题有大有小,大部分是用词不够学术,或者语法不够专业,逻辑不够通顺。这个过程还挺打击自恋的,毕竟十年前我的雅思和托福都几乎是裸考满分,这次为了申请重新裸考托福,也轻松混到105,从来没觉得自己英语能力差过。看着“满目疮痍”的修改稿,感觉需要“倒空自己,从头修炼”,需要放下过去的那些骄傲与自满,接受自己的匮乏与不足,毕竟谁叫我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呢?无论是否能申请成功,似乎这个文书修改过程已经是个重要的学习过程了,谈不上欢天喜地,但很感谢这番独特的体验。

第三稿……第四稿……第五稿,终于获得各位文书专家的认可,感觉如同扒了层皮,也许也因为这个过程中的付出,反而开始很在意申请的结果了,提交所有材料后等了三个月进行了一轮面试,面试完被告知我的申请材料与面试结果都很好,但因为大学本科的绩点太低(也不好意思说有多低了)且专业不对口,所以需要通过学院向大学招生部门申请走破格录取程序才行,于是又等啊等啊等,等到5月底的时候,终于等来了offer,也许因为等待太过漫长,申请过程前后内心戏又太多,真的收到结果的那刻内心反而格外平静,喜悦的部分更多留给了树英,比如DTR,大姐,Kerri,以及远在英国素未谋面接下来一定当面拜谢的我的文书老师Josh,也许日后回忆起来会说,我的人生中场求学生涯并不是始于UCL,而是始于树英的。

犹记得多年前初识树英,最打动我的一句表述是“Some called it idealism; We don’t.”人生中场放下事业暂别家庭去远方求知,希望能够成就一些更大的使命与心愿,这个选择本身充斥着理想主义的色彩,但对我来说,这肯定不只是理想主义而已。三年前的树英典礼上,我是用这句话结尾的:

Some called it idealism; We don’t. I call it Freedom.

愿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树英人们,以及认真生活的人们,都可以拥有这样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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