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英成长2018 | Oxymoron | 原地落体,自由起飞

 In Student Reflections

Oxymoron | 原地落体,自由起飞

DTR竟然建了一个微信催稿群。可怕的男子。我意识到树英成长不能再拖了,于是买好大杯冰美式,把空调温度开到20摄氏度,痴呆地坐在电脑前。

我一直没脸写这篇树英成长。因为曾经的我很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把一切,包括未来,规划得有条有理。但经历申请季后我变得不那么坚定了。经历这一切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大,足以吸引我的事物比我认为的多。我仍然拥有梦想,但我不保证它永远不会改变。

……

15岁,高一那年,我沉迷于村上春树的文字,尤其是《海边的卡夫卡》里15岁的田村卡夫卡。“我也要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15岁少年!” 我暗暗立誓。再看看自己,平庸。于是,我拥有了改变生活现状的强烈欲望,想挣脱现实的束缚,过不同的生活,收获对世界的不同见解。

也是在那段时间,我开始接触树英。和DTR第一次见面时具体谈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用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很多东西,一笔一画,让我感觉心安。我太渴望身处于一个所有人都为同一个目标而齐心协力奋斗的集体了, 因此在无时无刻都围绕高考奋斗的集体中,我常会感到无力。还好,从那一刻起,树英成为了我的避难所。

晚上十点熄灯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却难以入睡,和室友天南海北东拉西扯地聊,最终我们总是会故作深沉(其实的确蛮深沉)地聊到“人生”;再或者戴上耳机听音乐,时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忘记关掉播放,第二天醒来耳朵疼;但真正难以忍耐的,是每天熄灯后躲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用充电台灯照明,看自己真正想读的书的那段时间感受到的深深的委屈——要时刻提防宿管大妈,留意不能有一丝光从被子缝里透出去,忍受窒息的闷热……我感到自己追求自由探索的权利,成为世界上最顽强之二的15岁少年的权利,被深深践踏了(hhh什么乱七八糟的)。

权当自己是块海绵,至于保存什么抛弃什么,日后再定不迟。

——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

高一下学期,我向学校申请参加前往美国的交流生项目。

如今,田村卡夫卡依旧15岁,我也依旧像15岁时那个“小镇青年何必心怀远方”的自己。

……

我一直想做与众不同的事情,就像这张“WHAT IF YOU’RE RIGHT, AND THEY’RE WRONG”的海报——我渴望做那条红色的鱼。然而,谁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不是写给我一个人的,而是写给全人类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拥有振奋心灵的想法等待他们去付诸实践,在内心怀揣着热爱到极致的人与事物,渴望度过一段无法复制的幸福人生——这些年来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再平凡不过, 同时也再特别不过。

 

……

高一结束后的夏天,我拖着三个箱子来到美国一座淳朴平静的小镇,开启了我的交流生之旅。这段经历彻彻底底地影响了我。在这一年里,我尝试了太多新鲜事物,收获了一段与住家建立的珍贵亲情,也结识了许多美好的人们。由于随随便便在一所离住家最近的公立高中读书,俄克拉荷马州的教育质量又是全美倒数,所以可以说,我是来Gap Year的。那一年的学业尤其轻松,倒是花了很多时间“体验当地生活”,促进了我对音乐,宗教,文化的思考。

我的住家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生命的轨道能够与他们重叠,我至今感到三生有幸。这是一个深受音乐影响的家庭,Papa曾是大学历史教授和乐队指挥,家中经常有学生来上音乐课,以及从事音乐行业的人士来访。我很喜欢屋子里那间乐器室,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Nana鼓励我参加学校的合唱团,Papa各种乐器都会,教我吹黑管,拉我到他的乐队排练和演出。住家还常带我去大大小小的音乐会,其中一场后来成为了我的主文书主体。我第一次设身处地地意识到,无论个体间的差异与隔阂有多大,对艺术的共鸣能瞬间消除这种隔阂,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表达语言。

爬山野营、星空下的福音歌曲、篝火旁的Irish Dancing、骑马穿越森林、喝牛仔亲手做的苦咖啡、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流生去郊游、零下10摄氏度下的大学橄榄球赛、给教堂牧师的家庭做中餐、爱上一个唱歌时眼睛里有星星的男孩子… 我想我是勇敢些了,爱上了迈出第一步的新鲜感,也更愿意表达自己了。同时也认识到,不能由于自身经历的局限,而把对生活的可能性、世界的多样性的理解限制住。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也从未如此细腻地观察人们在不同家庭,文化背景的影响下产生的迥异的价值观,以及对快乐的定义。这一年的经历仿佛一个万花筒,为我揭开视线中的另一角,启发我在接下来的岁月里,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去发掘、探索意义本身。

……

 

“你太理想了。”

在Dartmouth校友面试上,当我说出想学习生物医学工程,将来从事癌症研究的时候,我的interviewer对我如是说。随后,他为我分析了从事科研的一系列艰苦历程(e.g. 漫长的求学生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那次面试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遍遍地回顾和思考这整件事,沉沦于一种世界观崩塌般的彷徨与悲观中。一直以来,我想要得到什么,就不顾一切地、想方设法地追求去得到它,有时全然把旁人友善的建议抛在脑后——我容不得别人对我的理想有任何质疑,尤其是我在乎的人。而这次面对的,恰恰是一位我十分尊重与仰慕的人。

现在我重新想了想,他说得一点不错。但这也不是件坏事,不是么。

……

绿色。

一直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虽然有一段时间曾被酒红色取代过。它象征着生命,和平,环保,以及一种令我无法抵挡,难以捉摸的孤独和神秘。去年6月我开始做school research,立即被Dartmouth迷得一发不可收拾。它的校训是“Vox clamantis in deserto”。可翻译为“A voice crying out in the wilderness”,或者“空谷足音”。

看到这句校训的那一刻,我想,完蛋了。

 

有那么两个夜晚,我把这所学校的官网翻了个底朝天,直到窗外天色渐明,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那一瞬间鼻子止不住地发酸,因为我深知自己配不上它。

可我极度厌恶后悔。申请季那段时间,我买的所有东西都是绿色的。电脑保护套,IKEA的屁垫,吉他,连帽卫衣,床单。感性时的我会将一切理智与务实抛在脑后,取代以深沉的幻想。想象拿一本书坐在古老的大树下品读,在New Hampshire一望无际的葱郁森林与群山中穿行,在Connecticut River上与挚友泛舟。

事实上,我早已知道结果。从ED被defer,到RD被reject,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是个凭感觉做事的人,从未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如果再给我一百万次机会,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仍怀念那种“爱得深沉”的感受,仿佛每天的一呼一吸都带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只是,这场梦一般的热恋使我至今无法对自己的申请季做出一个头头是道,有条不紊的理性分析。

这个申请季,毕竟过得太感性。现在回顾,只能是微微一笑。

……

嗯,我的树英。

树英就是把一群敢说敢做的同龄人凝聚到一起,在指引与启发我们的同时,也促成了我们同龄人之间的互相的指引与启发。这一系列化学反应的力量是巨大的。在树英呆了快四年了,由于从一名原本的树英2017er“留级”成为一名2018er的缘故,这两届的小伙伴们我都有结识一些,还加了好多前几届树英学长学姐的微信。真的像大树一样,新生的枝叶从旧一辈上抽枝萌发。由主枝干承载着,一代接一代,血脉里都流淌着作为树英人的小骄傲。

可我算是个“冷漠”的人了,树英的新办公室只去过三次,和DTR的微信聊天基本都是以我的沉默结束(有时我会无视他的轰炸),也没有太多和大家一起写文书聊人生的经历(因为很多想法只有独处时才思考得清晰,因为不喜欢轻易暴露自己的内心)。

我无法想象没有树英。那些面对着催Weekly Report的邮件抓耳挠腮,回顾“我这周都干了啥啊,过得跟只水母一样”的日子;那些隔着电脑屏幕和由2017届“学长学姐”组成的Sweek团队其他小伙伴们视频聊天,激动地brainstorm关于糖人传承保护的日子;那些在SAT班当助教时,每天7点不到出门,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打印热腾腾的默写纸的日子;在essay班的地板上,听Bill无比真诚地向我讲述他的故事,听得感受到纯粹的感动的日子;永远用明媚的笑容和朝气迎接我的Kerri和Sarah,用她们的阳光填满了我的时而阴郁的迷茫;还有素未谋面的我的Mentor Brittany,在由经她修改过的一稿稿文书中,我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

Dear DTR,

我不擅长表达一些事情,平时也总对你的热情洋溢爱理不理。但我想在这里跟你说——

你在我的生命中真的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呐。

我不健谈,我不自信。因此面试成了申请季最让我担心的环节。在申请季的所有面试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场不是和WashU的总裁叔叔在会议室里聊Jazz那次,也不是和Rice的邻家小哥哥在Costa笑到前俯后仰那次,而是去年8月,来新树英和你做mock interview那次。在那间透明的办公室里,你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鼓励拯救了我。真的,拯救了我。事后不知多少次,我在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天你说的话,关于“看到了我的成长”。我从来不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只是现在我懂得分清场合适度调节了。而你的话,对我太重要了。你同时教会了我,“多去赞美他人吧,你永远想象不到这些言语在他人心中潜在的无穷力量。”

……

Hey, Bill! 考验你的中文水平的时刻到了。

“我每天都很高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把内心刨开来展现给他人这件事,我不擅长。因此和我真正交过心的人,我可以用一只手的手指数出来,你就是其中一个。你把我当作平等的朋友对待,又时常作为导师给予我宝贵的建议和鼓励。我很珍重那些让我笑到岔气的聊天对话;陆陆续续积累起来的长长的歌单;最重要的是,你主动地对我的想法感兴趣,愿意耐心地聆听,并把你的想法与我分享。甚至我的那些自娱自乐的翻唱,你也会认真听完,并告诉我一处你欣赏的地方。这对于自我存在感极低的我来说,这些再宝贵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敢于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表达自己了。

你的讽刺帅呆了,你的真诚嘛,也不赖。印象很深的是你把十二月党的一首歌推荐给我的时候,写了一段很长的感受,长到超过了微信对话框的字数限制。于是你发给我了一个Word文档。嘿,你知道吗,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场小小的救赎。谢谢。我仍在探索自我,但我已不再畏惧: D

 

btw: 我真的觉得你的发型不错。对了,不要忘记你答应请我去亚特兰大的水族馆的~

……

申请季,到底教会了我什么。

我在开头承认了,它让我在迷茫中坚定着。

数不清的Why School/Why Major/Why…文书也没有让我大彻大悟,“哇,我知道这辈子要投身于某某事业啦”,而是让我看到世界铺展在我面前的,令我激动到心跳加速的可能性。

我也不想给自己贴文科/理科生的标签。人生还长,我不想太早给自己下定义。任何一个领域,只要悉心了解,都能发现其中的乐趣。我想学工程,因为依照我的理解,工程是用理论和创造力的结合去实现一个人类的美好理想,终极的目的是对美的追求。

OXYMORON. 第一次看见这个词的时候,我就被深深吸引了。因为它迷幻的发音和含义。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个体,里里外外,彻头彻尾,申请季并未改变这一点。我想要一棵大树,两条狗,三只猫,一座拥有花园的房子,可我穷。我想和朋友一起分享美好却转瞬成为回忆的当下,但我害怕那些沉默的间隙。我希望自己做的事能造福全人类,但私下里我偷偷地满足于“自己快乐就好”。我写下了这些文字,明天回头看的时候肯定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我拥抱成长,但拒绝被改变。如果两者属于充分非必要关系的话,那我就是progressively unchangeable。

……

我非常喜欢这段文字。

“如今我不再如醉如痴,

也不再想将远方的美丽及自己的快乐和爱的人分享。

我的心已不再是春天,我的心已是夏天。

我比当年更优雅,更内敛,更深刻,更洗练,也更心存感激。

我孤独,但不为

寂寞所苦,我别无所求。我乐于让阳光晒熟。我的眼光满足于所见事物,

我学会了看,世界变美了。”

——《堤契诺之歌》赫尔曼•黑塞

哇,“我学会了看,世界变美了。”

FIGHT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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